比起母亲长击于空的御统境,凌元只凭着一身霸气的先天罡气运于足下,一路风驰电掣般,往心中念想的人儿方位去。
没有了一个半月前离开时的畅快,只有那特别想要跟张莎碰面的激荡心境,在爱情上相对狭小认知的凌元,并不觉得自己再度出现,会是个怎样的情景,他啊,只是特别想要去见、去触碰张莎这块温润如玉的云朵。
半路上瞧见另一个人了,是在母亲面前说过,那见不见都无所谓的神勉和尚。
凌元其实很开心,跟大多数喜欢用嘴来表达情感的人一样,‘见不见无所谓’其实都是呈的口舌之快。
神勉和尚没有了以往的素白僧衣,凌元瞧着他那邋遢的样子,简直跟自己在相爷认识时的模样一般,明显的是个讨口乞丐嘛。
“嘿!神勉!”
凌元突然出现在神勉身后,拍了他的肩头,身形趋势顿减,正好出现在他的面前。
神勉往身后看去,不见人影,回身见有人出现在了身前,神勉轻吸一口气,竖十道:“阿弥陀佛,原来是殿下。”
凌元心头憋屈的慌,这小子怎么随时随地都是这般天塌下来也毫不畏惧的模样,他这个时候才看清了神勉的装束,长时间不洗已经堆起泥沥的脸和光头,胡子拉碴的模样竟是沧桑,还有一身朴实却破烂的衣裳。
凌元眉头一皱,他倒能从破烂不堪的着装认出神勉来,觉得是个很神奇的事,问道:“你怎么弄得跟个乞丐的样子,是不是身上没银子了?”
神勉颔首道:“殿下,贫僧有的。”
凌元在湘潭城肯跟着相爷要饭,那是兴趣盎然之意,你一个和尚成天游荡在青楼与闹市之中,难不成也是热血烧脑?
凌元问道:“瞧瞧你这一身行头,都成要饭的了,要是那个青楼敢接待你啊,那肯定是风水转不动,缺人气儿了。”
神勉一向不太善于聊天,也懂不得调调,那就如上了青楼也是坐怀不乱的他,至今金刚不破。
神勉淡淡道:“贫僧在修行,僧面的干净与否,都是在修一个净字佛语,无关这暴露在人间的形态,一切都是空的。”
凌元听不懂,感觉神勉脑子有问题,他从怀中拿出一大锭银子出来,拍拍神勉的肩臂,豪气道:“我看你啊,就是没钱买吃喝,走走走,我带你去好生打理一番,我跟你说啊,我前些日子一身脏兮兮地去湘潭城,也跟你差不多,那会儿要是谁给我一套好的新衣裳,一顿好的饭菜,我都能跟他拜把子去……”
谁知晓神勉也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来,他说道:“殿下,贫僧有钱的,你若需要一套好的衣裳,一顿好的饭菜,贫僧愿意给你。”
凌元楞了一下,不知道该如何说神勉了。
凌元想不通啊,说道:“我有钱呐,要你帮助我,也得等我没钱的时候啊。”
神勉答不上来,又听凌元说道:“我们俩本就是兄弟,不必争这一时的豪气,只是我们还为曾拜把子,不过我嫌麻烦,我看仪式就免了……”
生怕别人了解不到自己的心思,凌元补充道:“其实就是我记不住仪式章程,但我可说好啊,我是把你当兄弟的,从四年前你救我那会儿,我就认了的哦。”
神勉仰起头来,细想半会儿,道:“那贫僧比殿下早,殿下在湘潭城发善心的时候,贫僧就把殿下视为兄弟了。”
凌元有种被表白的感觉,心头飘飘然,于是硬拉着神勉要去澡堂子,口中还说道:“本殿下钱多,你可别怕把澡堂子里的水弄混了,你要是怕啊,本殿下就把澡堂子包下来给你洗。”
就在这有人来往的大街上,神勉再一次拒绝道:“贫僧修苦意禅,未到时候,还不能净身,要是殿下你要去,那就收下贫僧的钱去,这钱总有花掉的时候,你的钱用完了,总会轮到用贫僧的钱。”
凌元没在意神勉的银子,只话赶话地问道:“如果别人问你要钱,你也给?”
神勉颔首道:“给不了这么多。”
凌元哈哈哈大笑,搂住神勉的肩膀说道:“你小子就别装了,好好地做你的漂亮和尚,干嘛这么辛苦自己?”
神勉面不改色,道:“殿下有所不知,贫僧游历四方,看尽世间痛苦,只愿长静心中佛道。”
一听神勉又来这种见外语气,凌元松开搭在他肩头的手臂,嘲笑道:“天底下以法兰寺为首的佛道领袖,寺中和尚没两千也有一千八,那么多人证佛道,还差你一个这么委屈自己的小和尚吗?就算差,不也还有云族长那样的佛道经典在手,怎么也轮不到你嘛。”
神勉否决地摇摇头,说道:“并非如此,贫僧证自己的佛道,无关他人所想,他人所念……”
“哇……”凌元觉得神勉的心态比他厉害太多了,“怪不得你穿这样也觉得没什么啊,是多久没打理自己行头了?”
神勉竖十的右手没有放下过,跟凌元说话也像足了一个小弟姿态,神勉说道:“自上次与殿下分别,贫僧便有此想法,直到现在,大概四个月了。”
凌元道:“上回分开,你还好好的,一身漂亮僧衣,我瞅着都觉新鲜,你要不就听我的,我带你去洗洗?”
神勉委婉道:“殿下有所不知,贫僧之所以这般,乃是因为贫僧见过自己所有的模样,所有好坏并无差别。”
“有所不知,有所不知……”
这话让凌元觉得神勉在向他叙述一个很庞大的世界,他已经摸得到这个世界的边缘,他道:“神勉,你说我们能够意气相投,到底是因为我们之间的脾性相似,还是我可能有跟你一样的佛心。”
神勉和尚看着凌元。
凌元继续道:“因为我觉得你说的好有道理,但是我又不会像你那样做,只是很能理解你了。”
神勉点头,表示听到。
之后凌元没着急跟神勉分开,俩人去了酒楼,但酒楼不接待污衣,俩人被阻在门外,凌元恼火得要跟店家理论,被神勉和尚给拦住了。
对于神勉这样一个从来都不嬉笑的和尚,凌元并没有多与店家争论,带着神勉去了去加街边摊吃面条。
凌元大口吃着面条,凌元知道神勉酒肉不忌,俩人的分量一样,还让摊主多加肉,他会多给二十文钱,摊主实诚人,没有吃凌元的欺头,给的肉分量很足。
凌元吸了一口面,扔了一块大肉进嘴里,大有嚼头道:“神勉啊,你啥时候才能证得心中佛道,然后成为像云族长那样厉害的人?”
神勉抬起头来想了想,轻嚼着:“贫僧没有想过要成为像云族长那样的佛道领袖,行走在这世间,贫僧只是一个小和尚,能多走些地方领悟佛道,就是贫僧想要的,等到老了走不动了,就去挂单的寺里坐禅,一辈子也就过了。”
凌元脸色揪在一起,他给了神勉夹去了自己碗里的肉,道:“那你多吃点,等你老了走不动了,我再到寺里来给你送酒送肉。”
神勉突然眼眶湿润,泪滴顺着他那污泥般的脸颊滑落,滴进了碗里,凌元很吃惊,询问道:“你怎么了?笑都没见你笑过的,怎么会哭的啊?”
神勉面无神情,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留下,没有回应凌元。
凌元笑道:“你这是多久没吃顿好的了,老板!再来一碗加肉的面。”
坐在凳子上的摊主起身,笑道:“好咧。”
神勉推掌在凌元面前,算作了拒绝,凌元瞧见摊主刚站定在大锅前,改口道:“算了老板,不要了。”
面相亲近的老板重新放下手中锅盖,笑着点头说了一声好。
目光重回神勉脸上,凌元被告知:“贫僧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只觉得流泪的时候,心头颤动了两下,但现在没有了。”
总是有还没了解完神勉的方方面面,这种情况凌元已习惯了。
从刚认识那会儿,就没见神勉有笑过,导致他脸上一点褶皱都没有,要是等他洗刷干净了去青楼,定会被许多艺伎唤作心肝宝贝。
凌元咧嘴说道:“我现在就觉得,你真的会成为比云族长还要厉害的人,就算道力没他厉害,神勉你在精神上,定也是这个世间上最强的。”
神勉依旧面无表情,他说道:“殿下,贫僧不修道力也不修灵力,应该不会成为你说的那样的人。”
凌元疑惑道:“不修灵力我信,但那以前你替我跟阳家堡的人,打得有来有往的时候,你咋可能不修道力?难道你跟我一样的体质,也是僵尸?”
神勉摇头道:“我也不知。”
嘿的一声,凌元抬手就想给神勉一下,但他没下得去手,因为神勉就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,凌元很肯定神勉是什么都不知道。
神勉问道:“殿下你怎么了?”
凌元笑着甩了甩手,继续吃着面。
一顿饱后,俩人并肩走在街上,周围摊主的叫卖声时不时地招呼着他们,还有嬉戏打闹的孩童从俩人脚下跑过,凌元弯腰拍了拍最后一个孩童的屁股,叫他别摔着了。
凌元问神勉接下来去哪儿,被告知要去看望师父,这给了凌元一个激灵,他嘲道:“你那个不靠谱的师傅还没死啊?”
神勉道:“师傅被人盯上了,当初扔下贫僧一个人躲了起来。”
凌元笑道:“这好办呐,我在帝国境内给你神勉修一座寺庙,照神勉你的佛根佛心,不愁没有人来给香油钱,你呢,做个主持,你师傅就做不出面的得道高僧,但是你别怕,有我为你匡扶名声,寺内酒肉随便你吃。”
神勉口宣佛号,正颔首,凌元劫道:“又不行?”
神勉稍稍一迟,说出了将凌元震得心口痛的话来:“师傅是魄魂界仙人们上百年来,都在一直寻找的人,若是让师傅去了星冥,被仙人们发现,只怕会牵连帝国。殿下的好意,贫僧代师傅心领了,而至于贫僧,将来肯定会多来星冥帝国找殿下的。”
凌元嘴角眼角抽搐两下,结巴道:“什……什么?魄魂界的仙人到处找你的师傅,现在还没有找到?那你告诉我干嘛啊!”
凌元驻足,张牙舞爪地在神勉面前嚎道:“我可是把你的话全信了!仙人诶!找了上百年没找到的人,被我听到了,我还有好日子过嘛!?”
神勉依旧镇定,他单手竖十在胸前,解释道:“殿下切莫焦躁,殿下是单施主的孩子,仙人们不会来打搅你,他们都怕单施主发脾气。”
凌元难以置信道:“我可没跟你说过,我的父亲是谁,你怎么知道的?”
神勉抬起兰花右手,道:“贫僧算到的。”
凌元咳嗽两声,喘了口大气:“原来是这样,不过大叔这么厉害?你为什么不说我是林爷爷的孙子,林爷爷是天道者,他们难道不怕?”
神勉道:“林门主在道灵界跟灵神界无人能及,就算是同境界的云族长也比不过,但林门主一生多坎坷,磨砺出的性子变得越发孱弱,远不及单允施主细水长流的儒道,听师傅说,单允施主曾下地府跟阎王对了一掌,占尽了风头,可能因为殿下奶奶一事,单允施主还会下地府去,将未解开的谜团问个明白。”
凌元苦笑道:“奶奶的魂魄泯灭了,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了,问得再明白又如何?”
情绪霎时变得低落,他哀声问道:“你知道你师傅在何处,不怕天上的仙人下来找你?”
神勉道:“贫僧是天上轮回的仙人,不会怕他们,也不会告诉我师傅在何方。天道万物,有始有终,贫僧上一世已得报怨,这一世生得清净,一切恶果都结在卫羽邻身,贫僧有理就不觉心亏。”
突然被神勉告知的事情太过巨大,凌元愣住了,久久才呢喃道:“什么啊?神勉你是仙人转世,不帮仙人,那不成了叛徒嘛?”
神勉正经道:“上一世不是,这一世也不会。”
并不知晓其中隐晦,凌元哎哟一声,道:“我随口的,不是真的怀疑你。”
神勉颔首:“没关系,殿下与贫僧二人,不分彼此。”
凌元疑惑了,从小到大心中对神明的敬畏不曾衰弱,他呢喃道:“仙人们都是对的吧,那神勉你师傅是不是……就是坏人了?”
“殿下多虑了,人言可畏放在神界同样如此,贫僧不管,殿下也不用猜想其中因果,反而乱了心中的一片净地。”
这一刻凌元才知道神勉之前为什么会流泪,对神勉说的几句朴实家常,悄然打入他的内心,不会笑的神勉也不会哭,但真情的流露,尚且不能被这转世的仙人无情抹掉。
跟神勉相处的日子,全加一起也没一天,次次都是相处不到两个时辰便分开,这次吃了面,散了步,凌元与他再一次分道。
临走前凌元怕将来神勉会被天上的仙人欺负,便告诉神勉,说如果有仙人临世,他也想见上一见,神勉毫无二心地点了点头,算作了答应。
…………
前两日遇到的痞子,尚且不能让单璠解腻,一直都陷于没能好好打一架,这几日愁苦得都要自己找点路子,来撒撒性子了。
师兄陈雍庭一路瞧着师妹手拿树枝,不断地挥着沿路的野草,知道她闷得慌,可陈雍庭也不会讨女孩子喜欢,只有不停地与她说话这么个蠢办法。
也的确有些效果,但陈雍庭却招来了师妹的喂招,陈雍庭很为难,他跟狗掐过脖,跟师傅比划过,但就是没跟师妹动过手,眼瞧师妹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,陈雍庭最终还是犹豫不决地答应了。
当俩人过招变成单璠式的扭打后,老道人作为观望者,一脸的笑意,心中的如意算盘,可真是成了金子打的。
小徒弟单璠泼辣地锁着大徒弟的脖颈,嘿嘿道:“师兄,你服不服?”
陈雍庭的技道得师傅半灌水传授,已有小成,但比起师妹单璠的确还要差太多,他被锁得喘不过气来,咳嗽道:“师妹你厉害,快松开我……”
单璠实战经验极少,以前跟谭轩比试时,也都是哥哥谭轩会很让着她,还遇上了星冥侍卫的统领高国玉,一招便被擒。
现在和师兄比试,单璠没有把握好力度,听到师哥咳嗽,吓得不轻,连忙将其松开,便看到师兄蹲在地上干呕。
单璠心疼地拍拍师兄后背,委屈道:“师兄对不起,我下重手惯了,我跟别人动手都这么大的劲儿,不知道你……”
没有再将后边儿话说出来,是单璠为了给师兄面子,不料一旁的师傅接到话茬说道:“不知道师兄这么差劲是吧?”
陈雍庭不比师傅不要脸皮,大致也就不把师傅的话放在眼里,性情中肯的他不跟师傅置气,看了一眼师妹笑道:“没关系,又死不了。”
单璠哎呀道:“师傅,师兄再差也是你教出来来的,说他不好,就是说你自个儿不好。”
要说哪个宗门弟子这么跟师傅顶嘴的,不是被鞭笞就是被掌嘴,可老道人瞧小徒弟的可爱模样啊,他就是生不了气来,他笑呵呵摆摆手,学着小徒弟的强调:“哎哟,惹不起惹不起,师傅不说你师哥坏话,不说不说了。”
其实这师徒三人行,倒像单璠是老大,师傅老道人老二,陈雍庭成了老幺。
一行人最数师傅的戏谑多,大徒弟陈雍庭已经不够他看了,奈何小徒弟技道太厉害,他也没法下嘴啊,对单璠说最多的,都是些夸赞的话。
这几日老道人传了驱鬼给小徒弟,比起搬山这类他比较擅长的,老道人没有太早拿出来的想法。
单璠不挑,老道人教什么她就学什么。
驱鬼是更高一级别的写符咒,因为单璠父亲灵力之恐怖,老道人这样只有灵识而没灵力的半残之人,急着想要早点见识到曾经的经典,也就从小徒弟身上来突破了。
单璠的灵力潜力,没完全激发出来,但学起来也有模有样,虽然她不能凭空划出符咒,只能够在面前戳戳点点出一些热气浮腾,但不完整的符咒看上去,倒有些出师的水准了。
陈雍庭是画符小行家,后背竹箱里,有厚厚一摞黄纸符咒,以备师傅发小财的不时之需。
这些符纸抛开驱鬼的威力不谈,反正师傅说没问题,陈雍庭就没再精研自己的画符功夫,反正瞧着天赋极高的师妹,陈雍庭就很开心。
单璠笑嘻嘻地小跳到他的面前,询问道:“师兄啊,以后我会驱鬼了,你画的那些普普通通的符咒,可就派不上用场了,将来师傅要捉鬼,也得让我去,你瞧瞧我画出来的符咒,一张的面积,可比得上你的好几十张。”
陈雍庭眨眨眼,师妹说得很有道理,但他担心道:“不行啊,师妹你年纪小,要是遇到上回的那只僵尸,还是得我先去试试手,然后你来坐镇,在后边儿找他的弱点,将其击破就行。”
单璠不满意师兄的回答,嘟囔道:“师兄,你是不是怕我抢了你的活干,怕师傅嫌弃你的?”
这跟老头子没关系啊,陈雍庭根本没想过,他是担心单璠的安危。
两人的两种不同思绪,在此时完全不能重合,但细想来看,乃是殊途同归的表现。
但见师兄语塞的神情,心中憋了许久终于让逮到机会的单璠自豪道:“没关系的师兄,师傅不要你了,师妹我要,师傅将来养不起你了,师妹我来养你。”
在这一瞬间里,陈雍庭的心脏像是遭受了重锤抨击,全身如细电导过,四肢都变得僵直发硬。
单璠的手指在陈雍庭涣散的眼前晃了晃,道:“师兄,你没事吧?”
面对师妹的豪言壮语,陈雍庭最终很开心地咧嘴笑了,笑得他眼角挤了三层皱纹来。
单璠瞧着师兄的脸,要矮上师兄一个头的她,身子微微前倾,双手背在身后,扭了扭娇小的身躯,跟着师兄一块儿美美地笑了起来。
一旁的老道人摇了摇头,哀叹道:“同样是吃不起饭,有人养师兄,就没人养师傅了,这可真是一个大问题哟!”
眼睛里的影子全是陈雍庭的模样,单璠从师兄的眸子里,也看到了很清晰的自己,头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,单璠心跳得好快,突闻师傅的抱怨,单璠挺直身来,微微一笑,以遮盖羞涩,她走过去挽起师傅的手臂,说道:“当然也会养师傅的啊,不养就是不孝嘛。”
“在小璠眼里,师傅就是师兄的父亲哩,将来小璠要跟师兄会一起赡养师傅,师傅你别担心啦。”
老道人笑了,露出一排枯黄稀疏的牙齿,他捞起腰上的酒壶,唑了一口,滋滋个不停。
师徒三人背向孝华山而行,两月有余,小徒弟单璠将一行人的衣食起居,整理得很有秩序。
单璠也是头一回认识到了母亲的辛苦,这还得源于她照顾师兄师傅说起。
以前小的时候,母亲夏童抱着她问:‘璠儿饿不饿啊,饿了的话,娘亲给你做饭吃。’
现在换成了她每天三顿,顿顿询问师傅师兄饿不饿,光凭这一点,单璠尚且不能看出母亲有多好,直到偶尔会从师兄那儿得到‘不饿’后,她那已经咕咕叫的肚子,还是等着师兄饿了再吃饭。
单璠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注意到,自己有这样的认知,现在她知道了母亲的好。
是一种任劳任怨,尚且不求回报的爱。
不知为何,许多小娘子嫁进夫家,生了孩子付出了,就要求回报,但她们不知道,从开始要求回报的时候便是输了,并非她们不对,而是丈夫做得不够好,要是够好,如何还会让她主动要求了?
但这懂得相较平衡制约的爱,会吹毛求疵般地摧毁生活中的所有,所以有些女子嫁人后,从内心讲都不是幸福的。
但十七不到的单璠大不同,她喜欢把她每一句话,都认真听进心里的陈雍庭,就算陈雍庭大爷似的躺在椅子上喝茶,瞧进眼里的单璠,心中都是极好的。
师兄陈雍庭离开家乡四年的光景,刚出去半个月不到,差点饿死街头,直到遇见了师傅,然后师徒俩便在一起挨饿了。
他跟着师傅吃了很多苦,有时候观念上的不同,的确让他很恼火,但他依旧跟在师傅身边。
现在遇见了带着他们不愁吃喝的师妹,起初陈雍庭反倒有种要是三个人能一起挨饿该多好的心态,但现在有了些转变,他什么时候才能赚够钱,将家里的母亲哥哥,还有师父师妹一起养到老啊?
在下榻一家客栈后,单璠询问过师兄家里边儿的情况,得知家里还有一个哥哥陈雍龄,而师兄远走他乡很大的一个目的,就是赚钱要给哥哥娶媳妇儿。
单璠笑着问道:“师兄,你干嘛要替哥哥娶媳妇儿啊,你不还没娶媳妇儿,你也让你哥哥自己娶啊?”
陈雍庭想想觉得不那么回事,说道:“他在读书,家里的劳务都是我跟母亲做,母亲很赞同他读书出来,将来当个官儿做,我也很赞同,但这个希望在我出来时就觉得很渺茫。因为家里穷啊,乡里乡亲的都看不起我们,哥哥有时候出门,都被别人指指点点,气不过还跟别人打架,但他又打不赢,还是我帮他打回去的。”
做官一事,让单璠抓到了重点,她问道:“师兄,你该不会是星冥帝国的人吧?”
陈雍庭表现得很开心,他说道:“是啊,师妹你看啊,现在星冥帝国崛起好厉害,到处收编城镇入籍,现在正是大量缺少人手的时候,我想哥哥他也会有很大的机会做官了。”
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,单璠朝远处努努嘴,问道:“师兄啊,你瞧那人是谁?”
陈雍庭望去,体态变得大为泄气,他朝师妹偏了偏身位,咳嗽道:“这不是上回在湘潭城药馆里,我跟师傅挑他事的公子吗?”
果真是凌元与单璠三人同住了一家客栈,此时正在人满为患的客栈大堂用食。
一瞧师兄扁嘴往后缩的模样,单璠笑道:“师兄,你这么快就怂了啊?”
毕竟是自己跟师傅俩人太过唐突,好僵尸当做了坏人,陈雍庭无奈道:“没法啊,当初是我跟师傅不对。”
“那我如果告诉你,他是星冥帝国的皇子殿下,你会怎么样?”
“那我肯定……”
陈雍庭楞了一下,疑问道,“什么呢?星冥帝国的皇子殿下?”
单璠点头,饶有兴致道:“嗯哼。”
仿佛见到了自己的未来都不被祖国接待了,陈雍庭哀叹一口气,呢喃道:“那我不是回不去了?我在那些乡亲面前说出口的话,还没赚到钱,还没回去打他们的脸,我就把皇子殿下给得罪了……”
“有什么好怕的,我带你去。”
单璠管不了这么多,拉着师兄的手,走到正在用膳的凌元桌前坐下,灿烂地笑道:“凌元,你怎么在这里?”
对于师妹说出来的话,陈雍庭坚信着凌元就是皇子的身份,真得不能再真,他没敢坐,就站在单璠身边,用手捂着嘴,怕被认出来。
凌元吃饭大口大口,比起宫里的规矩,他更喜欢奶奶说的‘男儿嘴大吃四方。’
瞧见有人不请自坐,凌元鼓起腮帮,道:“我在这里干你什么事,反正又不是抢你爹来的,咱们进水不犯河水,你别惹我啊。”
单璠心中有愧,她两手放在桌上,认真道:“诶,我上次吼了你,是我不对,你不要生我气,好不好?”
凌元嚼饭速度明显下降,他瞧着面前的单璠,再一次拒人千里:“我没生你气,你走开吧,别挡着我吃饭就行。”
单璠甩了凌元一个白眼,想起师兄的事来,她抬头望见师兄半遮的模样,将他拉着陪自己坐下,说道:“凌元,既然你不生我气,那我拜托你一件事儿成不成?”
凌元无所谓道:“你说。”
单璠直接道:“我师兄是帝国人,他家里有个在读书的哥哥,现在你们星冥扩张得这么厉害,应该很缺人手,我从你这儿走个偏门儿,你让我师兄的哥哥混个官儿当当,好不好?”
“哪个城镇?”
“不行!”
两道声音同时出现。
师兄陈雍庭当即反对道:“我哥这么多年来读书,为的就是能够光宗耀祖,要是让殿下插手此事,这事儿就不是光宗耀祖了,师妹,这件事不能这么做。”
单璠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啊,一个官儿而已,倒是对面的凌元说道:“可不是我不帮啊,是你师兄不要。”
单璠对师兄的巨大反应并不在意,不要就不要了,她朝凌元显摆道:“我师哥不要,那是他哥哥有真本事嘛。”
“凌元,不过真的要谢谢你,你没生我气。”
凌元对自己的态度,单璠有些诧异,曾经对他又打又骂的时候,现在单璠自个儿都还清楚地还记着呢,没想凌元这小子如此大方。
凌元对此噗嗤一鼻:“呵,我跟一个小屁孩儿生什么气。”
“你……”
单璠语塞,只好找师兄帮忙,“师兄,凌元他骂我,你帮我。”
陈雍庭进退两难,师妹平时很听话,也不会轻易生气,如何面对凌元,会一点错都受不了?
也是俩个人完全不同的想法,在此时彰显得一览无余,单璠这种在外人面前主动表现出小女孩的模样,从心内深处上来讲,是为了让师兄更好地呵护她,而此时的陈雍庭有了类似于谭轩的心境,他认为是师妹对凌元情有独钟,神情顿时颓废下来,他说道:“师妹,我也不能跟殿下动手啊,你要解气的话,打我好了。”
单璠捂嘴一笑。
凌元问道:“你们什么时候成师兄妹了?难不成你的师傅,是那个一惊一乍的老道人?”
单璠炫耀道:“是啊,师傅教了我驱鬼呢。”
凌元活这么大,见过的鬼也就只有奶奶,于他而言,这个世界没有坏的鬼,便嘲笑道:“驱鬼?你骗鬼的吧。”
“不信?我画一个符给你瞧瞧。”
单璠起身,两手分别掐诀,催动体内灵力聚集指尖,从头到脚凭空画了一幅热气蒸腾的符咒来,也没对凌元起驱荡式,但她跟师兄都亲眼瞧见了凌元两手猛地掌住桌沿儿,整个人身连带着屁股下的凳子,往后平移了三尺之远。
知道是自己的符咒起了作用,单璠慌忙地如狗刨式得将空中的符咒打散,转身问道:“我都没对你用,怎么你……”
凌元胸口被震得闷了一口浊气,好不容易吐了出来,喘气道:“我也奇怪,同样一个爹生的,为什么你没有一点被镇压反应。”
这句话让秃废不堪且不被人们发现的陈雍庭如获重生。
“我吃了老祖宗给的药……”
过多的密辛,单璠没在人多嘈杂的客栈说出来,她还要再说,只是与凌元背坐着的食客站起来骂道:“小子,你撞到老子了,没注意到吗?”
凌元打算道歉,但陈雍庭眼快脚更快,两步跨到那人面前,低声下气道:“大哥不好意思,我家主子没注意,我跟您赔不是,您消消气……”
那人也是好说话的主儿,没跟凌元多计较,盯了陈雍庭一眼,便坐下继续吃饭。
倒是单璠傻掉了,她气呼呼的跑到师兄面前来,怪道:“师兄,你干嘛那么说,好掉自己的身份!”
陈雍庭这种没有切身体会过荣华富贵的帝国子民,骨子里天生有种奴性,他说道:“师妹,师兄本来就是帝国的人,叫殿下一声主子,没什么大问题,再说殿下刚才有意要提拔我哥哥,所以这一声主子,师兄叫得是心服口服。”
单璠气不过,背过身去,生气了闷气来。
凌元对此感觉到好笑,他起身道:“说真的朋友,不用你帮我,不过还是谢谢你为我出头,以后有困难就来找我,你是小璠的师兄,有这层关系在,不走白不走嘛。”
到底是从小沁淫在帝国氛围熏陶下的孩子,比起国外的人们无限憧憬的四大族,陈雍庭对此并不像师傅那般太过神往,他没空理单璠,倒吸一口凉气后,恭敬道:“草民不敢。”
凌元用完膳后,拱手以礼告辞,走出了客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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